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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尽数是女子。
也许是传说过于失真,也许是天地实利未到,后来百十多年来仙派绝迹于江湖,在偶尔茶余的谈资里也成了缥缈的久远神化,直到二十五年前横空出了个陵鹤子,才让人隐隐约约地惦记起了那两个字。
倘若翻起这二十五年的史册、各处地方志,只要有江湖二字出现的地方,定会有陵鹤子三字相形于左右:庚泰五年初露锋芒便在荆州救得落叶霜掌呼延家免遭阳灵教血洗灭门;庚泰十二年齐云山顶六大剑派争雄,她一人一剑连败五派高手,最后在二十招内跟上剑门掌门堪平;庚泰十九年百川山庄论武大典生生为她开了日后准允女子参典的通例;庚泰二十四年……直到庚泰三十年与六大高手追击阳灵教暗主,一场血战后江湖的汹涛以三件事暂时平定了下来:阳灵教暗主被灭,却直到他死其真面目都未公之于天下;六大高手中折了三个,另三个不约而同闭口不提当日之事;陵鹤子就此隐匿山林绝迹于江湖。
鸿渐于陵谷,拂手而去忘江湖。陵鹤子是忘记了江湖,但是江湖却从未忘记过她。
于是便有了三年前陵鹤子在武夷山青竹小居里离奇的死。
任何人都不会相信陵鹤子就这么死了,更何况身为陵鹤子弟子的南叠枫和水扬心。可是陵鹤子确实是死了,左胸口一道致命入心的伤口,脉上冰凉的寂静,神色安详。
屋内打破了几个茶盏,翻了几个药瓶,剑口干脆怪异,不是陵鹤子自己的手法。
有人,以一招一剑,杀了天下第一高手。
可是陵鹤子竟然留了遗书,卷在脱了剑的剑鞘里,白纸黑字地不让南叠枫和水扬心泄露自己的死讯,追究凶手更是不许。
南水二人悲痛不已,却怎奈陵鹤子传奇一世,即便是死,也像是未卜先知一般,早就料好了自己的后事,然后死成个千古谜团。
不追究凶手、不泄露死讯,陵鹤子想要的,不过是不想让难得平静却又随时弹指即崩的江湖细弦,在自己的手中挣断。
含恨无法复仇,忧愤无处宣泄,只好求助于酒。
但是,俩人似乎忘了,酒不仅可以忘忧,也可以乱性。或许,只有南叠枫忘了。
从青竹隙缝里钻入的月光清冽,室内一地的衣履坛盅狼藉,呛浓的酒气遮过了青竹的馨香,混乱的喘息盖过了山间的蝉鸣。
纠缠恍惚中南叠枫听到了一句话:“枫,我喜欢你。”
全身似痉挛般僵住,南叠枫满心满脑的酒气瞬间消散,然后清醒地发现,自己半褪了衣衫伏在香肩已全露的水扬心身上,满屋撩人的酒气。
水扬心不拒不迎,不知是醒是醉的眼睛微睁,等着南叠枫的答案。
南叠枫抽身而起,想着自己居然借着酒醉差点对水扬心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悔得不想活了,一掌便拍向自己左心,蓦地里水扬心皓臂一伸,已拿住了他手腕,未及南叠枫反应便制了他三处大穴,道:“你喝得太多了,枫。”漫不经心地穿衣起身,再侧过脸道:“师父就这么去了,难道这么快你也想抛下我不管么?”南叠枫默然,平素的伶俐精明被恼悔抹得一干二净,接不上一句话。水扬心幽幽叹了一口,道:“枫,虽然继承之事与你无关,但总归你是师哥,师父交待的事情,帮我,好么?”
于是武夷山一别,就是三年;于是武夷山脚从此多了一家闻名天下的品茗佳处长清居,于是京城的暖调艳曲里多了水扬心这个响当当的名字。
分开的三年间,两人一南一北地搜寻陵鹤子交待他们要找回来的仙派百年遗物。南叠枫接来送往地经营茶坊,不时周游采取江南名茶一边广纳消息再告之水扬心;水扬心一路北上直达到了京城,终于落了脚,周密地计划起来。
三年间谁都不愿去想的事又浮了出来,从头至尾飞速轮转了一遍后,月儿怯怯地又来敲门。这次总算是送对了茶,却见房内仍是打不破的凝重,不敢多逗留匆匆退了出去。
水扬心苦笑,南叠枫收起戾气做了三年的茶坊老板,虽然两人都闭口不提当日之事见面笑逐依旧,但心里与自己的这层隔阂,怕是再难解开了。
拈起描花小盏,往南叠枫面前一送,道:“虽然这茶未必及得上长清居一丝半毫,不过既然花了大价钱遣走京城里那些达官显贵包了扬心三日的曲子,何必愁眉苦脸呢,南老板?”
南叠枫勉强回过了神:“方才芩娘关门时闯进来的那个人,就是……”
“汪云崇。”水扬心斟茶,并不抬头。
“十二卫组建不过三朝,总领却换了七八个,”南叠枫将小盏搁到眼前,幽目盯着淡黄色的茶汤,道,“汪云崇长荣元年入十二卫,五年间就当上了十二卫总领,传闻说被他勾进缉捕名册的,无一例外地都已经蹲在琅口大牢了。”
水扬心一挑嘴角:“难道你也担心蹲进琅口大牢?”
南叠枫星目微眯回报以微笑,淡色的薄唇浅抿一口茶,再抬眼道:“急急将我从武夷找来,不知是谁更担心呢?”
水扬心脸色终于挂了下来,“啪”得拍了一下桌子,瞪眼道:“我在京城才住下不到半年,汪云崇手上过去的大案便结了七八件,确是个难对付的角色,轻敌可是会吃大亏!”
南叠枫细细饮尽盏中原就不多的茶汁,又自顾自地重斟了满,轻叹道:“皇城十二帝家卫,人间英豪一朝汇。扬心,你真把十二卫全当饭桶耍,这个敌早就轻了。汪云崇任你玩到现在,若是还没设下天罗地网让你钻,他就是到七老八十,都做不上总领的。”
水扬心簇起细眉,眼中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宫中连续四天被盗,外面传得神也似的十二卫精英却连这个贼的袖子都没碰到,副领韩承希还中了一掌,若不是汪云崇或许还有些能耐,皇院高墙上怕是天天都有刺客飞来跃往了。”
“啧啧,”南叠枫修长的手指一抹嘴角,挑笑道,“听你这话,真不知是该叹赞师父武功的天下独步呢,还是该抱憾我朝栋梁乏陈呢?”
水扬心继续赏他白眼。
“话说回来,”南叠枫放下茶盏抱着手坐了个直,笑容敛了几分,“汪云崇以往可曾点过你的曲子?”
“十二卫的这些人爱的都是烟柳花巷,这种清雅慢吞吞的地方哪会觉得过瘾。倒是董之弦来过一两回。”说罢侧头睨着南叠枫,“你若是担心他已识破我,且放下心来,我是蛛丝马迹都未留下。除了这四件,我还信手拿了不同分馆里的十一件宝贝,估计汪云崇此时正想破脑袋呢。”
南叠枫摆手道:“你的周密我不担心,况且汪云崇若是真的识破你,断不会等到正午过后才寻过来,白白浪费了时机,更不会在知道你被人包下三日的曲子后还这么放心地离开。”说着抬起星目似笑非笑地瞄了水扬心一眼。
水扬心中一凛,听南叠枫续道:“世人皆知汪云崇办案与平素花天酒地判若两人,他这样的人,做起正事来一定心无旁骛,更不会在依然焦头烂额的时候来乐馆里消遣。他会突然出现在悠莲馆里,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已经寻到了捉你归案的法子而且把握十足,于是乐得清闲出来舒展手脚准备今晚一举了事,可是无奈今晚办的案子甚是棘手你这个飞贼的武功又太高,他不得不保持脑子清醒更不能泄了元气,所以酒馆不能去青楼也不能去。这个时候正好董之弦知道你曲子的好处,大荐特荐之下就把汪云崇给哄来了。”
水扬心认认真真地听完了,突然叹了口气,道:“所以啊,不然寻你来作甚?”
南叠枫放下茶盏,双手叠在面前撑着下颌,淡润的薄唇轻翘,眼角流露出几丝收敛已久的兴奋,道:“龙箫乃我派圣物,师父生前也一直反复念叨。扬心,今夜我们便见识见识汪云崇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