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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大青山天气渐渐燥热起来,大街上拉黄包车的车夫脖子上搭着一条汗巾,身上穿着粗麻布背心,生意多的时候一跑起来鼻尖、下巴就像是滴滴答答的水龙头似的。
我每天最难熬、最期待的日子就是在学堂的那一段时光。最难熬是因为这么大热的天,教书先生们还要你身子坐得板板正正的在小小的学堂里听课;最期待是因为每天都可以在学堂里见到天鸿哥哥,还有月明。
这天早上,我手上捏着刚出笼的芝麻甜糕,一边啃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跨过四方学堂高高的门槛。谁知刚跨过门槛,右边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就撞得我一个趔趄,我手上大半截芝麻甜糕就这样生生给趔趄没了。
我转过头正欲对这个始作俑者凶狠狠地吼一句“你眼睛是透明的吗?”话未出口,我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首先,这个始作俑者正是我的死对头李尚真,对于他,我应该做到能忍就忍;其次,“你眼睛是透明的”这句话听起来也不大像是骂人的话。
李尚真站在我右边,跟我是一般高,此时此刻他正高扬着下巴,目光半分都没落到我身上,直直射到房梁上,真真正正做到了目不旁视、目中无人。
我没理他,啃了口手中的甜糕继续向里走。他在后边冷冷地吐出一句:“Fuck!”
什么“发克”?不过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知道他说的是骂人的话,听起来音怪怪的,应该是他从哪儿新学来的洋文。我可不打算刨根问底,管他说的是什么权当是鸟语来听好了。
我进了教室,先生还没来,这帮猴孩子们自然是没了天,在教室里窜来窜去。我吃完甜糕,抹抹嘴,月明就趴在我桌上抿着红红的小嘴鼓着大眼望着我。这神情简直莫名其妙,难道我嘴边还残留着甜糕屑?我又抹了抹嘴角。
月明开口说话了,“青野哥哥,今天下午你、我还有天鸿哥哥一起去城外玩吧,我今天带了一件新玩意儿。”
这孩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哪像我,除了玩之外要练练基本功,偶尔还要为那些不懂事的大人们操操心。他说这话是来拉仇恨的吧。我幽幽地瞟了他一眼,说道:“没那工夫。”
月明的眼皮耷拉了下来,问道:“那青野哥哥什么时候才有工夫?”
我把粘糊糊的左手放到他的衣袖上蹭了蹭,慢吞吞地说道:“功夫都是人挤出来的,说说呗,你那件新玩意儿是什么?”
他眼睛一亮,立马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脚踏车。”
他哈出的气息扑在我的耳门上,有些发痒。我偏过头,重复道:“脚踏车?”
“嗯,”他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我爹让人从武昌带回来的。”
这玩意儿的确也只能从外面带进来,在大青山可没有卖脚踏车的,行驶在大街上的脚踏车也是寥寥可数。他爹是真有权又有钱呀!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不能错过,只不过今天下午放学后还得回去练两个小时的基本功,再怎么挤也挤不出那么多功夫去玩呀。
月明见我正犹疑着,便问:“青野哥哥不喜欢玩脚踏车吗?”
“不不不,我很喜欢,”我顿了顿说道,“可今天下午实在不行。”
“那什么时候行呢?”他问道。
“要不后天上午吧,那天正好放假来着,我们几乎可以玩上一整天呢。”我想了想说道。
“嗯,”他点点头说道,“那我待会儿和天鸿哥哥说一下,他应该没多大问题。”
我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道:“你就先忍忍,别太心急哈。”其实我挺能理解月明的心情,有了一件新玩意儿总是迫不及待地想拿出来见见光。
谁知这轻轻一拍竟然拍出了他一个哈欠来,我看着他面上流露出的倦意,问道:“大清早的你怎么就犯困了?”
他把手覆在嘴上,说道:“我那新进门的四姨娘特别喜欢唱曲儿,到了大晚上的也唱个不停,她心情是舒畅了,可苦了我们这些人,半夜都睡不上觉。”
都说深宅大院就如同深宫后院,这水看似平静,实际上深着呢。陆河川的大院里养了四个女人,就算他有这个福气去消受,那他也没包公那么大的本事去管理,更何况,这种事就算是包公也断不了呀。而且我还听说,陆河川多半都不在家,对这些事估计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月明打着哈欠回到了座位上,这时天鸿哥哥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我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举起手臂朝他一个劲儿的挥着手,和他打招呼。谁知他看到我以后迅速低下了头,还假咳了一声,似乎是在暗示什么。我心下好奇……
果不其然,教我们算术的陈先生紧随着天鸿哥哥进来了。我在这短短的一瞬中快速完成了一系列动作:收起傻乎乎的笑脸、放下手臂、坐直身子、目光平视前方。
我、天鸿哥哥和月明约好在青水河旁会面,然后一起去城外。天阴沉沉的,却也没有下雨的意思,正适合郊游。清早出门的时候,寒青也要跟我一起来,但被我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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