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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玦喝完了粥,很快又睡着了。
睡眠几乎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尽快把伤口养好的办法。
沈风斓把碗筷收拾了出去,而后轻轻合上了门。
门外不远处,大当家和二当家好像在说笑什么,见她走出来便朝她看去。
眼前之人对自己和轩辕玦,暂时没有威胁了。
沈风斓略顿了顿,而后走上前去,在离两人五步远的地方含笑道谢。
“多谢二位收留,还让十三大夫为我夫妇二人疗伤。”
大当家点了点头。
“你不必客气,我们不是收留你们,是把你们掳来入伙。”
他似乎对沈风斓的道谢有些不好意思,着急把自己的干系撇清。
“入伙也好,收留也罢,总归是要感谢大当家。”
沈风斓朝他一笑,大当家忽然觉得耳朵热热的,连忙转过了身去。
“今儿是什么日子?初五了吧?该发钱了!”
大当家忽然想起这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迈步就往忠义堂走。
瞧他离开的脚步,快得像飞似的。
沈风斓不由惊愣,那二当家便同她解释。
“你别在意,我们大当家性子腼腆,腼腆,哈哈。”
他可不想告诉沈风斓,大当家是因为喜欢她,所以被她一谢脸红了。
左右大当家肤色黑,不是熟悉的人是看不出他脸红的。
沈风斓见他笑得大方,便也随口和他搭起话来。
“大当家腼腆吗?他年纪轻轻,性子又腼腆的话,如何做这大当家的位置?”
二当家耸了耸肩。
“因为他能打呗。排行前二十的当家,除了十三大夫以外,都是打出来的排名。等你相公伤好了,让他跟我打一架。要是他赢了,我这个二当家给他当!”
靠打决定在山寨的地位,还真是又原始,又简单。
但也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公平。
沈风斓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说天悬峰的山匪团结了。
只有公平的制度,才能诞生团结的群体。
见她不说话,二当家以为她是担心轩辕玦不敌。
“你要是害怕啊,就让王公子跟四娘打好了。我瞧王公子的身手,在咱们山寨起码排前五!”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见着不少人朝忠义堂跑去,二当家忽然一拍脑袋。
“今天初五,大当家方才说发钱了是吧?我也领钱去,哎,你跟我一起去吧,也看看我们山寨都是怎么过的。”
沈风斓不愿拒绝他的好意,便点了点头,跟着他一同朝忠义堂而去。
路上,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五月初五,今日是圣旨上,沈风翎和宁王大婚的日子。
她离开了京城,不知道沈风翎在晋王府可有事,可曾顺利嫁进宁王府……
忠义堂中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整个山寨一百多号人,聚在忠义堂等着发钱。
大当家高坐上首,面前摆着两个钱箱子,一边是一样大小的银锭子,另一边是一串串铜钱。
他正抓耳挠腮地看着钱发呆,四娘站在一旁也无可奈何。
二当家拨开众人,走到上首,问道:“怎么,又不会分啦?”
山寨原先是抢一次就发一次钱,因为实在算不清钱数,变成了一个月才发一次。
这样一来,一个月的钱数就更加多了,更加算不清怎么分了。
他们都是一群粗人,整个山寨也就十三大夫自称读书人,便让他来分银子。
十三大夫信誓旦旦,结果分得一团乱,分到最后不够了。
还剩十几号兄弟没分到钱。
前面分出去的银子总不能收回来,最后还是几个当家牺牲了一下,把自己的银子匀给了底下的兄弟。
现在看着这些银钱,大当家又头疼了起来。
总归是不能再让十三大夫来的。
“这样吧,咱们就用个笨办法!”
大当家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豪迈地宣布了一句。
“好,好,笨办法好!笨办法不会出错!”
底下众人纷纷响应。
沈风斓站在一旁,也颇为好奇,他要用什么样的笨办法。
只听大当家道:“大家按顺序排成队,一人上来领一块银子。所有人都领完以后呢,再来一轮!领到最后不够了呢,就来领铜钱,直到把铜钱领光!”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忽听得人群中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虽轻,因正在寂静无声时,便显得格外突兀。
大当家不悦地凶道:“谁在笑啊?”
人群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沈风斓从后头走上来,那笑声正是她发出的。
大当家的气焰立马低了下来。
这要是旁人敢嘲笑他,他必定要好好凶一顿。
可见着是沈风斓,他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你……你笑什么啊?”
众人诧异地盯着大当家,他黑里透红的脸,瞒不过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
四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大当家一眼。
人家是有相公有孩子的人,老娘才是山上唯一的单身女子,你就不能看看我吗?
沈风斓道:“失礼了。只不过是觉得,大当家这个法子虽好,但是太麻烦了。弟兄们要在这里耗上大半日不说,领到最后铜钱没了,那不还是不公平吗?”
大当家觉得银子贵铜钱贱,铜钱少了一点就少了一点,他们几个当家的到时候再补上便是了。
“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四娘问了沈风斓一句,沈风斓果然点了点头。
“有没有纸笔?我来给你们算便是。”
十三大夫连忙喊道:“有有有,我这有!”
说着拿出来放到桌上,沈风斓坐了下来,开始演算。
“银子一锭是几两,共是几锭?”
她声音清脆,头也没抬,忙有负责下山换银子的人道:“一锭是二两,一共二百锭!那铜钱是一千吊!”
沈风斓点了点头,随手在纸上记了下来,众人不禁凑过去看。
虽是粗人,他们也看得出来,沈风斓的字迹可比十三大夫好看多了。
比他们过年在山下买的春联,上头的字还要好看。
“那山上要分银子的,一共是多少人?”
二当家忙道:“一共是一百二十三个!”
“不,一百二十五!”
大当家连忙补上这话,四娘又瞪了他一眼。
“一吊钱是一百文,十吊钱为一贯,等于一两银子。那么这一千吊钱,也就是一百两银子。”
沈风斓在纸上飞快地演算,似乎随手勾勒的字符,连十三大夫这个读过书的都看不懂。
她一边算着,嘴上一边念出来,试图让众人明白她的算法。
“那么铜钱和银子加起来,一共是五百两。五百两分给一百二十五个人,也就是一人能分到四两银子。”
她心中默念了一句,正好能够整除。
而后她放下了笔抬起头来,这才发觉自己身边围了一圈的人,都盯着她演算。
“姑娘……哦不,王夫人。你这写的,到底是什么字?”
看起来字不像字,符不像符的。
而她随手画了几笔,竟然就说一人分四两银子,如此肯定。
十三大夫叹为观止,把她演算的那张纸双手捧了起来,对着阳光细看。
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其实她写的就是阿拉伯数字而已。
沈风斓笑道:“这是我们家里账房的先生自创的符号,就是用来算账的。我跟他学过一些,算出来是不会有错的。大当家,你可以给大家发银子了。”
她可以帮萧贵妃算过整个后宫的帐的,这区区一百来号人的账目,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大当家有些不敢置信,唯恐又出现十三大夫闹的那种乌龙。
她就写写画画,算出来的真的没问题吗?
可在沈风斓的注视下,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便朝底下一挥手。
“都听见没有?一人四两银子,要银子的人拿两锭,要铜钱的人拿,拿……”
沈风斓轻声替他解围,“四十吊。”
“四十吊!”
大当家中气十足地补上了话。
于是众人排着队上来领了钱,有人拿了两锭银子,也有人拿了四十吊铜钱。
还有人拿了一锭银子和二十吊铜钱。
所有人都拿完了之后,大当家和二当家等人也拿了自己那份,偌大的钱箱子里就剩下四锭银子。
沈风斓一愣。
她算的是正好的,为什么会多出来两份?
大当家把那四锭银子拿出来,交给沈风斓。
“这是你和王公子的,你们入了天悬峰的伙,没有道理不分给你们。”
沈风斓微微讶异,没想到他把自己和轩辕玦也算了进来。
“不,这个我们不能要。我们才刚上山来,没为你们做过什么,反而受了你们许多照顾。”
她自然推辞不肯要,大当家又执意要她收着。
“怎么没有为我们做过什么?你今儿不是帮我们分钱了吗?分得又快又好!”
二当家连忙开口,也劝她收下那些银子。
人群中也有人应和,最后四娘直接从大当家手上拿了银子,塞到沈风斓衣袖中。
“拿着吧,我们天悬峰的规矩就是这样的!何况你这一手算账的本事不赖,日后山上少不得你!我知道你们夫妇两是京城来的有钱人,你要是嫌弃那我们也不敢劝了。”
四娘把嫌弃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沈风斓若是不肯收,反倒像是故意摆身份。
她便收下了那些银子,朝四娘一笑。
传闻王允献貂蝉,貂蝉之美貌令明月生羞,躲至云后。
杨贵妃御花园起舞,百花垂首,羞于与她的容貌比美。
沈风斓这一笑,大有闭月羞花之态,令四娘一个女子都看得眼热。
她忙别过了眼去。
在天悬峰上呆了几日,轩辕玦的伤口已经结痂,身体也好了许多。
沈风斓时常搀扶他到门外,慢慢走着散步,闻一闻山里新鲜的空气。
待在这处与世隔绝的地方,别有一番美景的享受。
每当他们两在屋子外头散步的时候,总有人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他们两走动。
倒不是为盯着他们。
自从沈风斓替他们算了那一笔账之后,众人对她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们都是自小劳苦长大的,没机会读什么书,对读书人总归是礼敬的。
尤其沈风斓还是个女子。
只是他两人生得神仙眷侣的姿容,叫人忍不住多欣赏两眼罢了。
大当家从前闲来无事,总是喜欢在忠义堂和人喝酒斗牌,现在也不喝了。
他也喜欢偶尔出去散散步,再“偶遇”沈风斓和轩辕玦,和他们聊天说话。
美其名为关心刚入伙的弟兄,其实就是想多见见沈风斓。
四娘恨得牙痒痒,一见到这情形,就上去找大当家挑战,说是要打败他自己当大当家。
每次都成功不了。
“四娘,你还有完没完?咱们刚上山那会儿一天打十几趟,你赢过我一趟吗?你个万年老四找什么茬?现在你年纪比从前还大了,就更加赢不了我了。”
面对气势汹汹找上来的四娘,大当家耿直地表达了心理想法。
沈风斓面色一变,暗叫不好。
果然,四娘气得银牙紧咬,飞快地一腿朝大当家飞来——
“你才大,你全家都大!”
四娘怒不可遏。
她作为一个上了三十岁的女子,最恨旁人提她的年纪。
什么大啊老啊这种词,在她这里统统听不得。
除非是夸她胸大或者屁股大。
大当家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恨不得直接打死他!
而更让她怒不可遏的是,她这一腿使足了浑身的力气,收都收不住。
就在快踢到大当家的那一瞬间,他身形一闪,躲开了这一腿!
“哎呦,我的老腰……”
四娘整个人倒在了地上,那一腿扫空,直接导致她闪了腰。
罪魁祸首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你看,可不是我说的啊,你自己都承认自己老了吧!”
四娘:“你……”
沈风斓连忙把轩辕玦扶远了些,免得四娘和大当家的战斗,殃及池鱼。
轩辕玦不禁摇头轻笑。
“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大当家娶不到妻子。”
这种和女子说话的态度,能娶到妻子也会很快被气死。
沈风斓反揶揄他,“哪里都像你似的,嘴上抹了蜜?人家是山里人,淳朴懂不懂?”
要说起来,天悬峰的人的确都很淳朴,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匪徒。
不过是生计艰难,才落草为寇。
轩辕玦斜睨她一眼。
“今天抹的不是蜜,不信你尝尝。”
……
又过几日,听闻山下有桩大买卖,一行从京城来的官员,经过此地。
众人聚在忠义堂中商议此事,沈风斓和轩辕玦也来旁听。
“这一行官人是从京城来的,说是因为上个月派来剿匪的那位晋王殿下。被歹人所害不知所踪,所以朝廷又派了大官出来找他。”
大当家手上有山下的线报,对这一行人稍有了解。
“京城来的大官,那必定是人多势众的,我们怎么抢?”
二当家傻傻地问了一句。
众人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什么意思?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二当家双手护胸,朝后缩了缩。
大当家无奈道:“抢个屁!我是怕他们经过此地,影响我们的买卖!”
原来他们要抢的是县城方向过来的一个商队,据说是卖丝织品的,油水颇丰。
“还想着抢官家的,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大当家没好气地骂他。
其实他们还真抢过官家的,不过那是地方小吏押送往京城的贡品,都是些岭南的鲜果什么的,他们抢了一回就再也不干了。
他们住在山上,要吃果子遍地都是。
虽然贡品的果子更甜美些,却不值得他们得罪官家。
自古民不与官斗,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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