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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杨一走在村间的小路上。两边的水田里稻苗刚有些生气,但远不如山上的树木葱郁,又或半山梯式旱地的玉米苗青葱,看样子插下不过三五天日子。露珠已经透过陈旧的草鞋打湿了脚趾,藏青的裤脚也湿到了膝盖;三月的野草,冒头真快。
十七岁的杨一,那稚嫩脸上说不上有多朝气,即使现在是朝阳初升的早晨。日复一日,今天其实和往日不无不同。也许对于王老大是个大日子,但他杨一,和他继父学木匠三年了,哪天不是拿着鲁班尺重复头一天的事情?
有些单薄的身子,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听脚步声也知道继父一直跟在后面。空着双手,堪堪过一米六的五十上下老头。杨老头叫杨业,似乎还识字,但绝对不多,可能来自于师门传承。
杨一不是他亲生儿子,村里人都知道,即使单看长相也知道。他那不到一米六的身高,皱成一团的狭窄脸颊,不可能有一个十七岁多就一米七几个儿的秀气儿子。
对,杨一长相挺秀气,即使做着粗活也不见魁梧,甚至也许因为抽条子太快还有些单薄;即使常年日晒肤色仍带几分白净,大概有条件稍作改扮,别人多半当他城里的年轻书生。
他和继父关系说不上好坏,毕竟母亲死了三年……两人捆绑一起,一切只是为了生活。
昨晚杨老头回去喝了不少酒,所以今天早上起得有些迟了……一边走着,杨一忍不住偏头迎着阳光,眯着眼朝半山盛家寨子看去;阳光有些刺眼……他每天早晨走到这里都会偏头去看看。
但木匠,特别是有鲁班传承的木匠,必缺一门。继父就是最好的列子,无后,现在在村邻眼中甚至得加上钉妻;毕竟发妻怀两胎两胎胎死,第三胎难产,大小都没保住。从外面拐回一个骡妇,倒是跟了七八年,但也没出一男半女,那么三十上下也去了……
“哟!杨师傅到了,快请快请!小杨师傅尺子放着。快正堂请,席刚好,刚上,刚上。”王老大的父亲老王头倭着个身子,背本来就有些驼了;头上裹一头白布,权当帽子戴。
老头子比不了年轻人身体,冬天戴上春天绝对不敢取。招呼着两人,赶忙吆喝着厢房正帮做饭的妇女抬锅的王老五去喊王老大回来,王老大已经在安排帮忙的乡亲们把刨好的柱子和梁往新基地运送了,所以正好不在。
杨老头挥挥手,坐到正席上方,嘴上随意客套:“不急不急,不用管他去,有你就成,有你就成。”
王老头赶紧也招呼杨一坐左首方,自己才回右首落座,忙招呼客套,等看杨老头动筷,才松了口气。
不多会儿,满头大汗的王老大从大门窜进来,献媚的声音硬是从这汉子喉咙里发出来:“杨老来了?看看,这席陋了一些,您老多担待、担待。”陪着笑还搓着手。
至于杨老头,一边和一个肘子较劲顺便抬头看了一眼,慢悠悠又放回碗里细嚼慢咽后才道:“坐下,我正有事和你说道说道。”
王老大笑着弯着腰拉开凳子坐下首,聆听吩咐。
杨老头又对付了一嘴肘子才放下筷子问:“该准备的妥当了?”
王老大陪笑着哈着腰:“您老吩咐的不敢落下。去年我表姨父不去了县城,我正好跟他一道,鞭炮也备了两挂。竖柱一挂上梁一挂刚好。至于香蜡纸钱那更是现成的,过年自家浇的还没用完,预留着预留着。”
他表姨夫,盛大希爷是也!不过他表姨确是盛大希爷的第二个老婆,但也是实打实的亲戚不是?所以去年大希爷置办年货时,他也跟着一道去置办了不少东西:鞭炮,红绸,纸钱……修房造屋必备啊!
“那就好,红绸、糯米、鸡、毛笔、红纸,还有两瓶子酒,这些都得妥当。”
“是!是!您老交代的是!”……
至于杨一,这一切好似和他全无关系,自顾对付着一桌子菜。这样的机会可难得,毕竟他父子一年也建不上几栋房子,每栋房子也就这么一天有师傅大席,别的时候就是动土时有小席一顿……
而杨老头说的这些规矩,他刚做学徒的第一年就已经倒背如流了……
(本书没政治倾向,不谈政治。)